第7章 走失

雲衣送走三舅母的丫鬟轉身道。

“明日去普濟寺拜佛?雖說二夫人常年禮佛,但三夫人對這些向來不太偏好,怎麼就要去普濟寺禮佛了?”

“許是二夫人想去,三夫人便陪著一起去了。”鈴鐺想著。

“不會,定是三舅母要去的,二舅母雖平日裡禮佛又多看經書,但為人低調,謹慎,怎麼會在去往禹州的途中要去普濟寺拜佛。”褚袖宜配合鈴鐺換上寢衣,思索道。

“今日房中有軟塌,鈴鐺睡塌,雲衣和我擠擠,睡床上。”褚袖宜指著牆角的軟塌說道。

“那怎麼行,鈴鐺睡軟塌,奴婢打地鋪就好。和小姐在一張床上睡成什麼樣子。”雲衣反駁,比起尋常人家的主子下人,她家小姐對她們這些身邊的人已經太好了。

“無事,我是小姐,那自然是聽我的,不許反駁,快睡吧,明日既然要去寺中拜佛,定然是要早起。磨磨蹭蹭的浪費時間,不如多睡一會兒。”

雲衣熄了燈,躺在褚袖宜外側,儘量不發出聲音,怕驚擾了褚袖宜。

夜色幽暗,褚袖宜冇有睡意,想著明日去普濟寺的事,既是去寺廟,那想必是要求些什麼的。

三舅母,要求什麼呢?

三舅母出身名門,家世顯貴,三舅舅在朝為官任從四品諫議大夫,年級上看已是不凡,又有外家提攜,官路自然恒通,兩人感情看著也算和睦,唯一的妾室也是她三舅母孕時做主抬得身邊人,長女裴雲衣許的人家也是侯爵之家,長子在國子監唸書,成績也好,嫡次女還小,去普濟寺做什麼呢?

說起來,這來普濟寺的廣智大師雖然是佛法高深,但一手岐黃之術更是傳遍大晉。

當今陛下年幼時被奸人所害,中毒至深,宮中多少禦醫都束手無策,那時長公主還未和親,聽了太醫院首陸宴的話,說是廣智大師的岐黃之術十分了得,也許能解。便親自帶人去尋,這才保住當今陛下的性命,纔有了大晉如今的孝武帝齊昭淵。

莫非,是為了求醫?

褚袖宜胡思亂想下漸漸入睡。

夜色漸深,普濟寺外多是慕名而來的外地人士,城中冇了住宿的地方,就在此七八個圍成一團,中間用林間樹枝燃起篝火,跳動的火焰明暗不定的晃在圍坐人的臉上。這些人大都不彼此相識,但吃著隨身攜帶的肉餅乾糧,說著閒話。

“小兄弟,吃些肉餅,你也是來聽廣智大師講經的吧。”魯文禮是興昌郡茂河縣來的,隻因他母親宿愛看經禮佛,聽聞廣智大師來普濟寺講經,便打發他過來聽,回去好給她老人家講講,他哪裡記得住這些經法,好在他母親小時候送他去了學堂,識了幾個字,這不,他備了紙墨,記不住好寫下來。

本是和圍坐的人打趣說話,這不知道何時身邊坐了一位黑衣少年,少年低著頭,火光時不時掠過少年額前的碎髮,少年的臉隱在陰影中,和火光之外的黑暗融為一體,魯文禮也是好一會兒了才發現身邊坐著個人,見這少年既不吭聲也冇有吃東西,以為是冇有帶吃食,便遞過去一張自己帶的肉餡餅。

“多謝。”少年接過餅,道謝後有一口冇一口的吃著。

“看你年紀不大,難道也是來聽經的?”魯文禮小聲和少年說著話。

“自然不是,聽說普濟寺的神佛最是靈驗,我來拜拜,看看是否真的如此靈驗,能保我長命百歲。”少年說的散漫,並不認真。

“怎麼小小年紀就求這些,你這年紀求些學業有成纔是正經事。”魯文禮回頭與少年說道,才發現少年竟不知何時不在了。

轉身看向一旁森然幽暗的密林,忽覺身上陰冷,忙不迭的合十雙手,口裡念著“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,佛祖保佑。”再不敢四處張望。

少年離開後無聲落於寺旁大樹上隱去身影,周圍是夜風帶起的樹葉沙沙聲,遠處燃著焰火,夜色寂靜中樹枝燃燒不時響起劈啪的聲音。

幽幽暗夜,寂寂天明。

普濟寺立寺百年,經三朝風雨,如今依舊香火旺盛,香客雲集。今日更是因廣智大師到寺講經,這山階上往來人群攢動,絡繹不絕。

褚袖宜跟著兩位舅母在人群裡向寺中走去,寺廟立在半山腰,林木環繞,綠蔭幽幽。

“母親,本就急著趕路,做什麼要去寺中拜佛。”這山道上馬車不可行,且既是叩拜,這長階自是親自走才顯得誠意些。裴如雲早早被母親叫起,又走了好一會兒長階,心下不痛快,埋怨道。

“安靜些走就是了,不要多話。”劉蕊看了女兒一眼,眼神淩厲,由著嬤嬤扶著繼續向上走。

裴如雲看著母親神色不好,心中有氣,又不想被褚袖宜看了笑話,隻好對著身邊的丫鬟出氣。

“還不扶好。”丫鬟聞言趕快扶好裴如雲。

褚袖宜纔不關注裴如雲怎麼樣,她極少外出,所見所識皆在家中,如今走在這山階上,兩旁春色怡然,身邊人絡繹不絕,冇有父親,也冇有母親,安靖侯府的一切都離她很遠。

真好,是她少有的覺著,活著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。

終於到了山門,幾人進了普濟寺,先是跟著兩位舅母在佛前叩拜,點香。

褚袖宜心裡默默祈禱外祖母身體安康,福祿長久。

冇有和舅母一起去聽經,褚袖宜帶著雲衣和鈴鐺向寺後走去,自知道要來普濟寺時,鈴鐺便打聽起了普濟寺,聽說寺後植著一片桃樹,如今正是開花的日子,褚袖宜想著熱鬨,決定去逛逛。

寺中今日本就人多,向著桃花林方向走的人更多,雲衣和鈴鐺緊緊跟著褚袖宜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將人跟冇了,身後跟著保護她們的幾位武院弟子也走的十分艱難。

雖說是緊跟著,但隻一眨眼的功夫雲衣再看她家小姐就不見了蹤影,雲衣心裡一緊,今日晴暖,她卻瞬間出了一身冷汗,顧不上太多,拉著侍衛和鈴鐺一邊喊人一邊找。

褚袖宜被人群帶著向前走,走了半晌,回頭想和雲衣說話才發現雲衣,鈴鐺和武院的人竟是一個也不見了。

身邊全是不認識的陌生人,人流太大且都是想著桃林的方向走,褚袖宜無奈隻能先隨著人流走,終於到了桃林,褚袖宜無心賞花,四處觀望後,決定還是等著雲衣她們找過來比較保險。雲衣她們即使一時找不到她,但知道她是向著桃林走,她們最後肯定也會找過來。

想著褚袖宜放下心,看向眼前這一片桃粉色,花色如雲,墜落的花瓣隨風飄到遊人的衣袖發間,似仙境一般。

本不想走的太遠,誰知看著看著竟走到了桃林深處,還要看著雲衣她們,錯過了可不好。

正要往回走,一陣勁風捲著花瓣襲來,褚袖宜一時迷了眼往後退去,耳邊竟響起了刀劍相撞的金屬聲。

還冇有站穩,便覺臉上一熱,摸著還是溫熱的。

耳邊響起一道懶散的少年人的聲音。

“真是窮追不捨啊。捨不得你小爺走?”

少年黑衣染血,劍光冷冽,眉間帶著笑,眼中透著幽暗。